垫脚石:奥特曼如何帮助ChatGPT创造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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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婷婷 王朝洋

编辑 | 赵磊

运营 | 圈圈儿

ChatGPT如火如荼，但ChatGPT之父被开除了。

在ChatGPT风靡全球之前，OpenAI这家人气不高的初创公司，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一家依附于微软的投资项目。然而，在微软无怨无悔的长期支持下，ChatGPT应运而生，改变了整个语音交互领域的格局。实际上，从某种角度看，微软在OpenAI的成功道路上扮演的并非主导角色，而更像是为其奠定基石的关键因素。

这块垫脚石，正是奥特曼找来的。

据《财富》杂志报道，2015年7月的一个夜晚，Y Combinator这位著名初创公司的孵化器负责人，名叫奥特曼，邀请了一批人士参加一场聚会。这次聚会的目的是为了初步探讨建立一个全新的人工智能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后来被称为OpenAI。

在 OpenAI 成立初期，便确立了一个充满理想且远见卓识的愿景：为了抵御人工智能带来的潜在风险，我们应大力推动研发具有广泛应用价值的通用人工智能（AGI），使这项技术惠及所有人，从而有效应对大公司或少数人对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垄断现象。

本质上讲，OpenAI的初衷并非建立一家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企业，而是一个以公共利益为目标的社会组织。该组织的核心任务在于促进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同时防止潜在的人工智能风险，并确保人工智能的利益能够公平且广泛地分配。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分配并不局限于某家公司的股东或特定利益集团，而是面向全人类。

作为一家社会组织的OpenAI，其创立团队核心成员多为兼职，其中最为突出的成员包括奥特曼以及马斯克。此外，全球在线支付平台的PayPal联合创始人彼得·蒂尔，以及 LinkedIn联合创始人里德·霍夫曼也是该组织的核心成员。这些共同的理念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那就是“人工智能可能会带来负面影响，因此人类必须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OpenAI的两大目标，即确保安全性与普遍性，得到了全世界的广泛认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OpenAI承诺将所有的专利和研究成果免费并向全球开放。

在非营利性质的早期阶段，OpenAI的主要资金来源是创立企业家的资助，其中最大的资助者便是马斯克。到了2017年，OpenAI在云计算上的支出已经高达接近千万美元。然而，随着研究主题逐渐明确，OpenAI坚定地将资源投入到了Transformer架构的大语言模型研究中，这使得资金消耗呈现出持续增加的趋势。

在2018年，马斯克由于认为投入过于长期且OpenAI的发展速度过慢，我希望把它纳入特斯拉的体系中，由我来亲自管理。然而，这个提议遭到了奥特曼和布罗克曼的否决。他们坚决主张在追求人工智能（AGI）的过程中，安全性应该被放在第一位，而非盲目地追求速度。

马斯克因愤怒而退出OpenAI，并撤销了其资助计划，这使得 newly建立的OpenAI 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困境。为了应对这一危机，2019 年 3 月，奥特曼辞去了 Y Combinator 总裁职务，转而担任 OpenAI 的首席执行官，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 OpenAI 上。他的主要职责是寻找资金支持，并全力以赴地投入到 ChatGPT 的研发中。

奥特曼努力说服了微软首席执行官萨提亚·纳德拉（Satya Nadella），双方达成了一项合作协议——微软向OpenAI战略投资10亿美元，但实际上没多少钱，主要是以Azure云服务积分的形式兑现给OpenAI，OpenAI可以免费使用微软云服务来训练大模型，作为交换，OpenAI孵化的产品，也排他性地先用于微软的业务。

某种程度上，奥特曼全职加入后，OpenAI才算真正走上正轨。根据资料，从2019年3月到2023年4月，OpenAI通过6轮融资共筹集了103亿美元，估值290亿美元。能拉到投资，奥特曼起到了牵线的重要作用。他也因为长期代表OpenAI参与各种活动，一手推动了ChatGPT的问世，因而被称为“ChatGPT之父”。

被解雇之前，奥特曼也一直为OpenAI融资奔走。今年8月，据腾讯新闻《深网》透露，奥特曼下半年奔赴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等地寻求融资，且融资的规模巨大，不低于1000亿美元。而根据最近《华尔街日报》披露出来的消息，OpenAI的估值已经达到800亿美元。

微软CEO萨蒂亚·纳德拉曾称奥特曼是一位“令人难以置信的企业家”。他押对了OpenAI，ChatGPT在2022年底推出后的几周内积累了数千万用户，它灵活的问答体验和强大的创作能力，几乎实现了划时代的进步。

但是，随着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商业价值越来越高，OpenAI作为一家非营利性质的研究机构和一家公司性质的利益实体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奥特曼本人的身份也在摇摆，他的理念或许也在悄悄改变。

中国的许多人了解到奥特曼，是因为他在今年5月美国参议院召开的一场关于“AI监管”的听证会上发表的一些言论，当议员问他是否在人工智能上赚了很多钱，奥特曼回答说：“我没有OpenAI的股权，我做这件事只是因为热爱。”

很多人调侃，这样的话类似于马云说的“我不爱钱”，觉得奥特曼没讲真话。但实际上，他确实不持有OpenAI营利实体的任何股份。一个创始人不拥有公司的股份，这在商业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OpenAI的独特在于，它始终坚持自己是一个非营利性质的机构。

奥特曼全职加入OpenAI担任CEO的2019年，是OpenAI从非营利的松散组织转型为“有限营利”模式的关键时间节点。

OpenAI转变的原因很简单，做AI这件事实在是太烧钱了，但其他投资人不可能不计回报地为OpenAI的梦想买单，要引入投资者，必须证明OpenAI所做的事情有商业价值，让投资者看得到回报。

为了保证OpenAI的使命和愿景，同时又能找来投资，在奥特曼的推动下，OpenAI设立了一个开创性的组织架构，成立了一个受限制的营利实体“ OpenAI LP” ，受非营利实体OpenAI Inc.管理。OpenAI LP可接受投资，并为投资者设定了回报上限，获得的利润优先分配给投资者，在达到回报上限之后，额外利润将属于非营利机构OpenAI Inc.。

为了确保OpenAI的决策者不被子公司利益所影响，能一直保持远大理想和初心，在这个架构里，OpenAI Inc.的员工收入要公开，且不能在OpenAI LP里拥有股权，而OpenAI LP的持股员工和外部投资者可以享受持股分红和投资收益，但不能进入OpenAI Inc.的董事会，参与OpenAI重大问题的决策，保证OpenAI最终的受益者是全人类而不是OpenAI的股东。

因此，作为OpenAI董事会成员的奥特曼，确实不拥有OpenAI营利实体的任何股权，而OpenAI董事会的其他成员，也都是因为共同的价值观和理想聚集在一起，与OpenAI营利实体没有任何直接利益关系。

即便是向OpenAI投资100多亿美元的微软，都无法左右OpenAI的决策。OpenAI官网已经明确说明，微软没有董事会席位。

据OpenAI 官网，OpenAI 由 OpenAI Inc. 董事会管理，该董事会由格雷格·布洛克曼（董事长、总裁）、伊利亚·苏茨克维（首席科学家）和奥特曼（首席执行官）以及非员工亚当·德安杰洛、塔莎·麦考利、海伦·托纳组成。

其中，三位独立董事分别还有其他工作。亚当·德安杰洛（Adam DAngelo）是Quora联合创始人/CEO，他主要的精力花在一个新的AI项目——Poe之上，有分析认为，这个项目和OpenAI的利益其实有一定的冲突；技术企业家塔莎·麦考利（Tasha McCauley）管理过多家中小科技创业公司，同时是著名演员约瑟夫·高登-莱维特的妻子；海伦·托纳（Helen Toner）则在乔治城大学安全与新兴技术中心当主任。

据称，这三位都与有效利他主义运动（Effective Altruism，简称EA）有关。而该组织的重要价值主张便是把财富利润分配给更多需要钱的贫困人口。

可以说，这三位独立董事都与OpenAI的事业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却拥有解雇CEO的权力，他们只从自己的价值观和看法出发来评判OpenAI管理层决策是否恰当。

OpenAI联合创始人格雷格·布罗克曼今年接受采访时曾表示：“我们公司的结构比较特殊，是一家非营利性组织，因此，如果资本高度集中到OpenAI中，那它并不会由股东持有，而是归公司所有，并最终向全世界分配。当利润向全世界分配的时候，就可以考虑UBI（Universal Basic Income，全民基本收入），并以这种方式分配资源。”

对微软而言，其所获得的利益也有限。从投资OpenAI开始，微软就接受了投资收益上限的设定，在OpenAI实现盈利后，利润将首先保证早期投资者收回成本，接着微软才享有75%的利润直至收回所有投资成本；后续当利润达到某个上限，微软将降低持股比例和转让利润，直至所有投资者的股份无偿转让给OpenAI的非营利实体。另外，微软与OpenAI的投资协议中还规定，微软对OpenAI获得利润的收益，仅限于OpenAI母公司章程中规定的达到AGI（通用人工智能）之前的收益。

而什么时候达到AGI，也是由OpenAI董事会说了算，乍一看，就像是微软为OpenAI的梦想买单，一旦实现，微软就赚不到钱了。

所有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保证OpenAI的初心不被资本所改变，而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OpenAI董事会觉得奥特曼的初心变了，才用这个他亲手创立的机制把他踢了出去。

被辞退的时候，奥特曼和布洛克曼似乎并不知情。

周六中午，格雷格·布洛克曼再次在社交平台发布内容，称“我们也在试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像普通人被公司裁员那样，他们都是被临时通知的，没有叫他们开会讨论，也没有给他们辩解的机会。辞退奥特曼的同时，OpenAI就发布了管理层变动声明。

声明中提到，“奥特曼先生的离职是在董事会经过审议后得出的结论，他在与董事会的沟通中始终不坦诚，阻碍了董事会履行职责的能力。董事会不再对他继续领导OpenAI的能力充满信心”。

根据这份公告，外界也从中解读了若干猜测。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OpenAI董事会内部出现了重大的分歧，达成共识的多数派将奥特曼和布洛克曼踢出局。

实际上，随着ChatGPT爆火，在膨胀的商业价值面前，理念的冲突早已开始显现。

据彭博社援引知情人士报道，在解雇奥特曼之前，其与董事会、尤其是与首席科学家伊利亚之间，在人工智能安全、技术发展速度和公司商业化等方面存在广泛的意见分歧。作为技术保守派的伊利亚在短时间内联合起另外三位外部董事，他们或许在GPT爆火的这段时间里早已顾虑重重，尤其在开发者大会后，对技术的迅速推动感到不安。不再过多犹豫，于是选择在周五做个了断。

有人分析，正是因为奥特曼急于商业化，格外注重市场竞争，为此致力于加快研发下一代GPT，在没有充分考虑产品的技术成熟度和潜在安全风险的情况下，坚持推出未经充分安全测试的产品，从而引起了工程师们的不满，也与OpenAI一直强调的责任原则相违背。

据报道，微软几天前在内部暂停使用 ChatGPT，这件事进一步证实了公司可能存在重大安全问题。11月14日星期二，OpenAI也不得不宣布暂停ChatGPT Plus的注册。

到了星期三，奥特曼在社交平台解释，GPT新的注册被暂停是系统规模扩容不及时导致。阿特曼表示，大约一周前，OpenAI在DevDay上宣布了一些新的应用程序编程接口(api)，自那以来，ChatGPT Plus的使用量激增。对于这一回应，有人觉得过于轻描淡写，因此被董事会怀疑隐瞒真实情况。也有人分析用户过载是商业化过度的信号，涌入的用户过多，原本的硬件设备难以匹配，导致了运行容量不足。

这次运行问题仿佛一个注脚，标记了冲突的变形和升级。

有分析认为，近几年，由于利益冲突，OpenAI董事会失去了多位资深监管人士，包括特斯拉CEO马斯克、现任Linkedin联合创始人Reid Hoffman和前共和党联邦众议员Will Hurd，当前唯一一个拥有丰富领导经验的人则仅剩下了亚当·德安吉洛（Adam D‘Angelo）。

首席科学家伊利亚则被认为是这次“政变”的关键先生。作为OpenAI的联合创始人，他曾表示，OpenAI的目标是为每个人创造价值，而不是单单为股东创造价值。在近期的采访中他也再次重申：自己的首要任务不是制造下一代的 GPT，而是研究如何阻止超级人工智能失控——这是OpenAI的起点。

其他独立董事也和他有一样的想法。问答网站Quora的首席执行官亚当·德安杰洛于2018年4月加入OpenAI董事会。今年1月接受《福布斯》采访时，德安吉洛表示，OpenAI的优势之一是其利润上限的业务结构和非营利性控制。他称，“这是一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我希望我们能为世界做更多的好事，而不仅仅是成为另一家变得那么大的公司”。

董事会的声明也明确指出，“OpenAI的构建是为了推进我们的使命：确保通用人工智能造福全人类”。而奥特曼则将公司从最初的方向带向了更加企业化的方向，并积极追求企业和消费者应用。两种观点在GPT的爆火的过程中，迎来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

很难说奥特曼的想法是否已经改变，他在努力推动GPT迭代和商业化的同时，也在不停奔走呼吁政府对AI进行监管，正如当年一手主导了曼哈顿计划的奥本海默，但在OpenAI由非营利走向营利、由开放走向封闭、由独立走向依附的过程中，他和OpenAI都只能不断妥协，走上这条必须由金钱铺就的通往理想的道路。

无论如何，乔布斯的历史再次重演。有人调侃，OpenAI可以让GPT接管，不再需要CEO。奥特曼在社交平台中表示，“今天在很多方面都是一次奇怪的经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有点像在你还活着的时候读你自己的悼词”。对于技术未来走向何方，眼下，这家公司以一种充满戏剧化的姿态，维护了自己的初心与底线。

参考资料：

1.OpenAI 的权力游戏，晚点LatePost

2.LeCun与微软总裁开呛！曝出OpenAI六大金刚掌握AGI命运，一旦实现微软收益为0，新智元

3.OpenAI的发展路径与启示，中国电信业

4.Altman被罢免原因来了？OpenAI内乱的来龙去脉，华尔街见闻

5.OpenAI 开除CEO奥特曼：内讧源于丑闻还是微软？，深网腾讯新闻

6.郑志刚：推出ChatGPT的OpenAI股权投资协议设计的独特性，FT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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